苏轼经典藏品,见证了他与苏轼的交往
“你不来看看我?”
1081年大年初二早上,黄州的苏轼给好友陈慥写了封信。
“月底公择(公择就是黄庭坚的舅舅)要来,你也来聚一下吧。顺便把你家的茶臼子借我用一下呗?”
这一年苏轼44岁,是因为“乌台诗案”被贬到黄州的第二年。距离他第一次见陈慥,隔了二十二年。他俩本应是别人眼中的“仇人”,没想到一见如故。
苏轼有两封信、两首诗、一个传记都与他有关,还为他创造了一个流传至今的成语。这两封信就是目前收藏在北京故宫博物院《新岁展庆人来得书帖合卷》。
苏轼的第一份工作与他有关,还为他创造了一个成语陈慥字季常,是个官二代,少有文武才,却一直隐居乡间,不跟官场掺和。
“河东狮吼”这个成语,就是苏轼为陈季常创造的。苏轼在一首诗里说:
龙丘居士亦可怜,谈空说有夜不眠。忽闻河东狮子吼,拄杖落地心茫然。
陈季常的老婆是河东人,这首诗很有画面感,大概就是他们在黄州相聚时的场景。一个滔滔不绝到都不睡觉的人,听到老婆的声音突然吓得茫然了。
我们现在用“河东狮吼”来表示妻子很凶,而对于怕老婆的人,就会说“季常之癖”。
他俩是怎么认识的呢?
苏轼的第一份工作是凤翔府的签判,那是嘉祐六年(1061年)。
现在的陕西凤翔是个县,隶属于宝鸡市,但那时候辖地可不小,宝鸡、岐山、麟游、扶凤、郿县、周至等地市都归凤翔府。
凤翔签判大概相当于省(市)长秘书吧。对于公务员来说,这样的起点不算低。但他毕竟是苏轼,20岁就中了进士,因为一个美丽的误会与状元擦肩而过,是宋仁宗为子孙选定的宰相之才。
陈慥的父亲陈希亮就是当时凤翔府的太守。
据说陈太守为人刚硬,他带的部队,就算敌人的箭从天上飞来,也屹然不动。
大约此种管理风格,在一个才高自负、恣意洒脱的年轻下属看来,很是逆反。
俩人相处得并不愉快,苏轼经常对陈太守安排的工作拒不执行,有次甚至闹到了皇帝那里。
后来太守公馆建了一个“凌虚台”,陈太守就让苏轼写篇文章。
这次他没有拒绝,大笔一挥,洋洋洒洒一大篇。
他说,他跟陈太守登上凌虚台,往东看,是当年秦穆公的祈年宫和橐泉宫;往南看,是汉武帝的长杨宫和五柞宫;往北看,是隋炀帝的仁寿宫,后来成了唐太宗的九成宫。
所以,不管再好的楼台,都会塌的,变为荒草野田。
他还“教育”陈太守:“欲以夸世而自足,则过矣。”
那时苏轼踏上仕途不足两年,满脑子想的都是固国安民,在他看来,一个父母官,建个高台有啥可夸耀满足的?陈太守也是心大,一个字儿都没改,让人原封不动地刻碑纪念,就是流传到现在的《凌虚台记》。
《新岁展庆帖》局部
陈慥年少时去过一次父亲任职的凤翔府,那是他与苏轼第一次见面,此后两人二十多年未见。
被贬黄州,《新岁帖》记录两人交往点滴再次见面时,苏轼在官场摔得鼻青脸肿。
苏轼的《方山子传》记载了他俩二十多年后重遇的画面:
余谪居于黄,过岐亭,适见焉,曰:“呜呼!此吾故人陈慥季常也,何为而在此?”方山子亦矍然问余所以至此者。余告之故,俯而不答,仰而笑,呼余宿其家。
方山子是陈慥的别称,他徒步来往于山里,戴一顶高高的方帽,像古代乐师戴的方山冠,所以被称作“方山子”。苏轼因为写诗攻击王安石的变法被下狱,后来从宽发落,发配到黄州。
有一天,苏轼在山里遇到了陈慥。陈慥很惊讶,问苏轼怎么来到了这个地方。苏轼就把“乌台诗案”的经过说了一遍,陈慥“俯而不答,仰而笑”。这是什么意思呢?原来他对北宋官场的勾心斗角、结党倾轧,早已看透了。
陈慥出身于世代功勋之家,要是走仕途,早已得高官荣名。他家在洛阳有园林宅舍,在河北有大量田地,每年收丝帛上千匹,要啥有啥,衣食无忧。
可他却放弃坐车骑马,毁坏书生衣帽,跑到黄州的穷僻山沟做个隐士。
住茅屋,吃素食,不与社会各界来往。
苏轼的政敌猜测,因为陈太守与苏轼在凤翔的过节,隐居在黄州的陈慥肯定要想办法报复一下。
可陈慥呢?跟苏东坡一见如故,还邀请他去家里做客。苏轼在陈慥家里看到,四壁萧条,妻儿奴仆却都怡然自乐。
这时候还能交到的朋友,应该就是一辈子的朋友吧。
转过年来的大年初二,苏轼就给陈慥写了封信,这封信我们现在还能看到,就是收藏在北京故宫博物院的《新岁展庆帖》。
《新岁展庆帖》局部
苏轼说,他的好朋友“公择”即将造访黄州,公择就是李常、黄庭坚的舅舅。李常跟王安石和苏轼关系都不错,但因为反对王安石变法,被贬到滑州。他过完正月十五从滑州出发,估计月底能到黄州,苏轼邀请陈慥一聚。
信里说的“上元起造,尚未毕工”,就是苏轼的“东坡”。
被贬黄州后,苏轼一家老小生活非常困难,他在东面的山坡上申请了数十亩营地,躬耕其中。建了五间屋,种上果菜,养了蚕,也因此得号“东坡居士”。
信里还说,他看上了陈慥家里建州木的茶臼子,要借用一下。建州大概在今天的福建武夷山一带,是北宋御茶苑的核心地区。又补充了一句,如果有人去福建,还是要请人买一副来的。
但是,这封信发出后,李常的行程有变,人已到了黄州附近的光州(今属河南潢川县)。所以这次约定并未成行,苏轼干脆就跟陈慥约在了岐亭,他们第一次重遇的地方。
两件手帖经多人递藏,保存在故宫博物院这一天是正月二十日。
这次聚会的除了苏轼、李常、陈慥,还有其他官员、友人,但苏轼却偏偏重点写了他与陈慥去年见面时的情景。
他在《正月二十日往岐亭郡人潘古郭三人送余于女王城东禅庄院》里写:
去年今日关山路,细雨梅花正断魂。
说到梅花,苏轼又想起南北朝时期,江南的陆凯给北方的好友范晔赠梅花的故事,干脆专门给陈慥写了篇《岐亭道上见梅花戏赠季常》。
蕙死兰枯菊亦摧,返魂香入岭头梅。数枝残绿风吹尽,一点芳心雀啅开。野店初尝竹叶酒,江云欲落豆稭灰。行当更向钗头见,病起乌云正作堆。
这简直就是一幅画:蕙兰菊梅,残绿芳心,竹叶酒、豆稭灰,乌云正作堆。
我们现在能看到的,还有一封苏轼给陈季常的信,叫《人来得书帖》。
《人来得书帖》
古人的书信原本没有名字的,后人把它当作法书,于是取前几个字当作帖名,以便区分。因为写信人与收信人是同一人,收藏者便把它与《新岁展庆帖》合为一卷,就是《新岁展庆帖人来得书帖合卷》,历经项子京、安岐递藏,现在保存在北京故宫博物院。
董其昌在其后题跋说,他见过很多自称苏轼真迹的,其实都是宋人双勾廓填。
“坡书本浓,既经填墨,盖不免墨猪之论。”
他说,只有这新岁、人来二帖,才应了杜甫说的“须臾九重真龙出,一洗万古凡马空”。
跟这个一比,别的都显得平庸。
苏轼每次给陈慥写信,笔墨上都特别用心。
《人来得书帖》是陈慥向苏轼通报了兄长的死讯,苏轼遂去信慰问。
以他与陈慥的交情,寥寥数语足以传达深情,但就在信要结束的时候,苏轼又附上小字行书:
知廿九日举挂,不能一哭其灵,愧负千万,千万。酒一担,告为一酹之。
末尾,苏轼连用两个“苦痛,苦痛”。
这份友情确实很长。
被贬黄州的四年里,陈慥去看了苏轼七次。后来苏轼离开黄州,陈慥一直送他到九江。
晚年苏轼被贬到岭南,陈慥写信给他,要去探望。汉口离惠州有一千里之遥,苏东坡说,
我到这里将近半年,吃得不错,当地官员百姓对我也不错。你不要来,也不要遣人来。咱们“须髯如戟,莫作儿女态也”。
五年之后(1100年),苏轼获赦从海南岛北返,到了常州就去世了,此生再未相见。
宋元以后的文人,为了养家糊口,不得不挣点儿谀墓之资,就是给人写墓志铭,这些文字必须赞美亡故者,而且大多是陈词滥调,言不由衷。
苏轼在这方面却对自己有特别的要求,他绝不写此类文章,即使王公贵族重金相求他也不写。
只有七个人,是有特别的理由,他的确有话要说才写的,其中就有陈慥的父亲陈希亮。
苏轼给陈太守写的墓志铭,当然不是《凌虚台记》那种。除了给司马光的那篇墓志铭,这篇是最长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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